许灵均，一个美国留学生和一个地主小姐不自由的婚姻的产物，母亲对于麻将的摩挲永远多于对他的爱抚，父亲对于母亲的争吵永远多于对他的教诲，钟鸣鼎食的生活随着父亲的离开与他划清界限。“文革的十年浩劫”中，他从血缘关系中继承来的唯有“右派”的帽子和履历表上的“资产”。许灵均被流放到一个偏僻的农场里劳教，整日与牲口为伍，成了一名放牧员。

在那里，他感受到了底层劳动人民的质朴和善良、劳动的欢欣与满足，在劳动人们的眼中看到了自我的价值。在那里，他收获了一份突如其来的幸福———李秀芝，秀芝如同一块方糖，融进了灵均贫苦的生活中。许灵均和秀芝的婚姻是靠纯粹盲目的偶然性排列得到的，这场偶然的结合，如同黎明东山后的新阳，射出橘黄色的强光，映着朝霞点亮睡梦中的草原，叫醒他们彼此间的幸福。

“十年浩劫”结束了，海外归来的父亲带着财富，打破了灵均平静的生活，面对物质的诱惑和感情的纠结，他选择了茫茫的平凡草原，回到了患难时帮助过他的劳动人民身边，回到了相濡以沫的妻子、儿女身边，回到了那片被自己汗水浸过的土地中。

“唯其有痛苦，幸福才更显出它的价值。”痛苦中萌发欢乐，伤痕上绽放美丽，面对优厚的物质诱惑，许灵均用自己的选择向时代证明，他已在平凡的劳动中，逐渐治好了自己对命运的抱怨、委屈和绝望。平庸是对痛苦的放大，平凡是对欢欣的敏感，智慧是对平凡的欣赏，一个人总是仰望和羡慕别人的幸福，一回头，却发现自己正被仰望和羡慕着，或许，小说中的许灵均始终不曾意识到这一点。

在灵均的选择中毅然没有了对于父亲的怨恨，有的只是彼此之间衷心的祝愿，看到灵均最终的选择，欣慰的暖流亦回旋在父亲心中，父亲说他是有了坚定的信念。张贤亮曾用《苦难的历程》里的三句话描述自己的人生经历：“在清水里泡三次，在血水里浴三次，在碱水里煮三次。”就是基于这样的人生遭遇，才让他塑造出来的许灵均能体会到“那里有他的一切，那里有他的根”。

沈从文说：“一个人的一生可说即由偶然和情感乘除而来，你虽不迷信命运，新的偶然和情感，可将形成你明天的命运，决定他后天的命运。”许灵均一定想象不到，马汗味儿、泥土味儿……这些会成为一生中最眷恋的味道，他同“大自然”已相融合，和草场中其他生命一样，惟在日月升降、寒暑交替中留恋、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