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海滨城市,海对于我来说就好比北方人盘里的饺子,南方人碗中的元宵,是早已习以为常的存在,从未感到过震撼,但是海上的日出却着实让我领略到了极致的美。
当我爬上一块潮湿的礁石,海的腥咸痒痒的在鼻尖儿萦绕。虽然远处的环海路上,路灯还是那么绚丽温暖,但我却毫无困意,更毫无暖意。周围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暗黑的海水在脚下涌动时发出的细微的拍岸声。尽管已是三月,可清晨的海风还是刺骨的寒冷,我感到皮肤都在绷紧、皱缩。而无际的黑色大海,更增添了一丝恐怖的气氛。在尚有些浓重的夜色里,我甚至看不清礁石前面的海水,我只能一动不动,生怕多迈一步就会坠入冰冷的海水,在这样寂静凄清的氛围下,茫然若失的感觉似海风裹挟着我,开始眩晕的我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礁石上,好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渺小摇坠。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冻僵了的时候,在海天相接的地方,终于出现了一条纤长的黄线。淡淡的黄色像雏鸡柔软的羽毛,在我的心上搔痒,舒服的让我忘记了处境的孤危,也忘记了周围的严寒。当我还在因为那可爱的光晕而痴迷陶醉的时候,眨眼间半片天空已然全被染成了黄色,浓烈得似油彩一般,金黄色的云朵好像吸饱了颜料的海绵,不小心漏下一滴,坠入了大海,然后一圈圈晕开,朝海岸的方向扩散开来,而交接处的细线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冒了头的晨日,像熟蛋清一样白嫩,带着微黄的光晕,像一张金黄的渔网正艰难地打捞着海底一颗巨大的珍珠,温润剔透的球体缓慢地浮出水面,那金光掩映中洁白的光泽让我联想到美神维纳斯初诞时半遮半掩的含蓄又窒息的美感。这是第一次,感到太阳仿佛触手可及,感到自己已经和自然融为一体,这天,这海,这太阳,还有我这个渺小而又满足的小人儿。忘了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也不知怎么鞋子前面都浸到海水里了。突然理解了夸父为什么会对追逐太阳如此偏执,怕是像我一样被她的美深深吸引,成了趋光的生物体,需要它的光芒,渴求它的热量。我惊诧地发现自己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强烈的依恋它。
但不知怎么,太阳的魔法在完全脱离海面时顿时消失不见了,离开大海的太阳一下子变得苍白无力,它扯掉海面上的金纱,失去了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和内敛,变得平淡无奇,开始变得刺眼的光线让我甚至不敢再继续看它。我恍然醒悟,原来之所以那日出如此的惊心动魄,是因为大海的映衬,让一切变得更加美丽生动,更加让人难以忘怀。它包容了黑夜带给它的冰冷,它包容了礁石对它的阻挡,它更包容了太阳的耀目,让她的美变得柔和而淡雅,正是大海宽广的胸怀才创造了这让人难以抗拒的海日之美。
临走时回望平静的海面,我重新感悟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