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乡,玉兰总是开的极早的。才过了正月,高高的枝上就已孕育出了零星的花苞。玉兰的花和叶从不同时出现,花开时叶还未舒展,叶繁茂时花早已零落化尘。树干颀长,仰望着才能见到延伸成树冠。不知为何,对这种类型的树木会有莫名的好感,想着那是清瘦的书生,却有着铮铮傲骨。
不知听到了谁的召唤,只一夜的工夫,枯槁的枝干上就缀满了洁白莹润的花苞,她们各自婷婷独立,从不牵绊,从不交错。谁知她们竟要用好几天的光阴,去酝酿那愈发丰盈的花苞,将那白孕育得更加娟秀清逸,温润如玉。玉兰开得极张扬又极羞怯。羞怯在于那一只只向天微绽芳颜的苞儿,像极了敛翅而息的白鸽,安安静静地休憩,怕是一丁点儿的动静就将他们惊飞了。张扬则是整棵树蓬勃的姿态,所有白鸽驻留于此的纯洁与壮美。
总觉得,一树的玉兰花就是一树的梦,也许是孩童天真无邪渴望长大的梦,也许是少女细腻忸怩憧憬未来的梦,就这样,活泼泼的绽放,不去想会枯萎,不去想会消亡,只是盛开、怒放,面向春天,努力生长。
玉兰的花期并不长,当你还在仰望那不可触及的美丽时,她已开始悄然零落。丰盈的瓣儿自然无法乘风而散,只等花托一颤就落了,三三两两地横陈于青砖小道,欲过而又不忍踩踏,踮足轻叹,花期辜负。落了的玉兰花很少是完美的,那太娇润的瓣儿自然无法委身于尘土,褐黄从折损处开始蔓延,从丝状晕染成片,直到吞噬了整片花瓣。还来不及惋惜,来不及惆怅,叶儿们就活活泼泼的挤了一树,绿油油,娇嫩嫩,在早春的暖阳下天真地仰着脸,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对着这一树的生机慨叹玉兰花的一生太仓促了吧。
玉兰花开,玉兰花落,于漫漫的时间长河不过是一瞬间,但那倾尽一生所绽放的美好与芬芳,使玉兰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永生。人生大抵也是如此吧,有的人不能拥有生命的长度,只能尽力争取生命的厚度和深度,却也因为如此,他们的生命之花绽放得更加绚烂。
我愿静静期待,又一树玉兰花的绽放,明年春,年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