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你常常拉着我的小手唱歌,踏在公园角落不起眼的碎石小径上,这里的花总是只开短暂一季,然后便凋零。那时的我爱哭又淘气,所以常常摔倒或者磕碰,但是每次听到你清脆的声音就不哭也不闹了。你总给我买包装五颜六色的糖果吃,我从小就受不住那些彩色精美的小物的吸引。虽然你才大我几岁而已,却沉静且听话。周围的阿姨们总是夸奖你,虽然心里有点小嫉妒,却还是很高兴。你像我的亲姐姐,不管做什么都会让着我,对于我的任性你会忍耐,惹得妈妈都感到不好意思,觉得是我总在欺负你。就这样和你愉快地度过了很长的童年时光。
后来,有一天,阳光明媚,你慌慌张张地把我从家门口拽到繁花正盛的碎石小径,采了一朵别在我绒乱的头发上。直到现在我仍记得那朵花带着的泥土潮湿气息以及那时你不曾见过的难过神情。那些彩色小糖果从你的衣服兜里掉落出来,好像那里是个蕴藏甜蜜的宝盒,你都忘了把它们安稳放我手心。那是离别,你与我最早的离别时刻,在暖意撩人的春季,碎石小径的花儿正烂漫。之后我还是常常经过那公园,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可是却很少走上小径,因为以为花不再是香甜的。
那是十年之前的景象,现在的我甚至认不出镜中的自己,你又在哪里呢?
二十封书信,十年的光岁,从最初的稚嫩笔迹到现在潦草苍劲的笔锋,我不知道自己改变了多少,更不知道你变成何种形貌。信的字数由少到多,频率却由多变少。只是你离开后我慢慢长大了才懂得,你当时的离开是由于父母的离异而搬家了,我们还那么年幼啊,替你感到很伤心。可是每逢生日你还是会准时寄来我最爱的彩色糖果,未曾间断过。就像我每年都会回到小时候常去的碎石小径,去看看那里的花是否准时开放,有没有长得更加茂盛。一直与你在地域上隔着遥远的距离,却感觉心是靠近的,在遇到挫折和难过时我们都会相互安慰陪伴,像是一种强烈的力量,能够相互支撑,相互搀扶。不曾真实地面对面的时光里,我们各自成长,也同时学习友谊是如何生长绽放。
年年岁岁花相似,碎石小径依旧次第花开。你也常问起今年的花色何如,斑斓与否,我懂,我们从小就莫名地独爱这条野径。所以我也逐渐有了记录花期和花色的习惯,偶尔也捡拾些残碎瓣叶夹在日记本里。时间久了,已泛黄的本子竟有了花木芳蔼。我在想,你定会喜欢这个本子的,再次见面,我会亲手把它送予你。每每翻过书页,它像一个素雅熏台,振荡满空香气,像花朵婀娜盛开,像正娉婷的你从碎石小径挪步缓移,像刚洗过的白色裙裾飞扬。你说,下个花开时回来,我等待着与你的再次相聚,在告别时的地点。
时光多快呢,我们竟然都大学毕业了,但还是都单纯地像个孩子。毕业后的暑假,你回到这座我们一起度过欢乐童年的城市。我激动欣喜不已。你仍旧带给我彩色的糖果,而我送给你带着花朵馨香的日记本。如此短暂的相聚啊,你像是变了许多,又似乎没有什么改变,还是让我在远处一眼就认出来了。有些生疏,却又很快感到亲切和熟识。你依然像我的姐姐一样,沉静而美丽,我却不再那般淘气,也学着像你一样安静乖巧,听妈妈的话,很认真地做事情和生活。只是你又要远离,不知何时再见,依旧不舍和难过,却更明白人生要自己努力坚定地走。
第二次的离别,那种失落,像是从未有过。
我幸运地看到友情如花娇艳,美不胜收。更庆幸花只开一季,情却留一生。我最亲爱的你,我最亲爱的姐妹,期待与你再次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