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衣出水,吴带当风”说的是国画界心照不宣的行话。
北齐人曹仲达善画,在衰朽的画艺时代,自主创造出了高古游丝般的铁线描技法,所画线条宽窄一致,人物肃穆凝重,画面因之而和谐庄重,此法也因此也被后世沿用为万世至典,同时也意味着国画界百年之内的终结。
终于,当铁线描把唐代画作也带入呆滞的局面时,新起之秀吴道子看到了新生的希望,变铁线条为灵活线条,所绘人物襟带飘舞,姿态宛若曹子建笔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洛神。回狂澜于既倒,扶国画之将衰。
若不是他们主动对自己的笔法进行修缮,不被动地顺流而下,恐怕国画历史的宏图上只会多了几个藉藉无名之辈,而不会有国画大家了。
自主,不是跟在前人的脚步上邯郸学步,亦不是被动接受新兴事物,而是内心充满着一种与往昔尘世一斩的渴望-----去发现,去探索,去融入一个崭新的世界,并充满热忱。让自我的思想若火之始然,泉之始然。
可世人不懂。
鲁迅先生有一个著名的猫头鹰命题,他主张人们在黑夜中睁开双眼,看看曝露在月光下的国民劣根性,是的,他看见了------
普遍判断能力的缺失指向了情感的虚无化。人们不愿踏雷池一步,若没有人推他一下子,他是断然不会移走眼前的阴翳,主动走出那生命的怪圈的。
深究其渊薮,其始作俑者大抵是因为他们不具备这种自主的能力,因而他们胆怯,终日惶惶,从而习惯性被人管教,习惯性颓唐,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可怜如他们,连自己的人生轨迹都不知道如何绘画。
不妨学那曾点。当孔子问弟子各自的志向时,大多数弟子为时所拘束,成为欲望的奴隶或是权力的傀儡,曾点的回答最令人回味: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他只想在旭日东升的春日,在沂水河边洗澡,在舞雩台上吹风,他没有为众人所动,而是自主且坚定地选择了一条朴素而又可贵的道路。
遑论《鼠疫》中的里厄医生,为普通人那般付出似乎有点过了,可站在人性的十字路口,他依旧是义无反顾,自主选择了那一条最为艰苦的路。他就像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所谓行路的幸福或者是困厄的命运,都是一趟人间来去。一个人只有拥有了自主选择人生的权利,或许这一生才是有价值的。
英雄救美的陈词滥调已经令人作呕,我只愿做自己的盖世英雄,选一双合适的鞋,走一条自己心甘情愿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