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饭后漫步的习惯,某日吃过午餐沿玉兰苑餐厅旁边小道缓缓独行,突然发现路两旁的玉兰树已经成片地开出了粉红的花,虽然还颇有含蓄内敛的感觉,但毕竟是开了呀!行至宿舍楼下,看到樱花也有了骨朵儿。这下,隔着身上未脱的冬装都能感到掩不住的春意。
春天来的如此悄无声息,察觉到之后又令我心头一阵痒痒,想起查尔斯·布鲁克斯一百多年前写的《巴格达之行》来,尽管我仅在某本书话里见过其文的几个片段。
可别想穷兵黩武入侵科威特的萨达姆·侯赛因,它属于巴格达,可巴格达却不单单属于他。还记得《一千零一夜》中航海家辛巴达的七次航行吗?那名气同样不小的阿里巴巴呢?那个汇聚世界各地的商贾和珍稀货物、充满浪漫奇遇又繁华富丽的巴格达才真正属于春天——“每一年春天,谁都该去去巴格达的。当然不是特指非巴格达不可,而是随便什么一个城市。只要它离得远而又远,翻开书查找它的时候,你还吃不大准它是在47页上的亚细亚,还是53页上的波斯。”布氏的巴格达是无穷无尽延伸开去的,像信念中永远盛开的风景。总之,它代表一种强烈而崭新的冲动,每一年春天,风儿和暖起来的时候,这一冲动会把沉溺于劳劳尘世的人唤醒,催人踏上行旅之程,这种诱惑可真够大的。
美梦易碎,大家手头各有各的事,谁也脱不出身。“说走就走的旅行”只堪算作可望不可即的遥想,不过,因此倒要放弃巴格达吗?
不会,更不该会,摘下你的面具,丢掉你的偏见,告别经历漫长冬日后孤寂的、阳光照不到的心野。想想六祖惠能的那个譬喻:手指可以指出明月的所在,但手指并不是明月,看月也不一定要经过手指。巴格达就像惠能的手指,遥远的巴格达固然可以让人一抒来自春天的冲动,但是春天是确确实实、明明白白在那儿的,无暇前往巴格达的人,当然也有权力享受它的一切。
出学校南门,即到唐岛湾公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之梦实现的地方。这还只是初春,向着岸上极目远眺,颜色无外绿中泛黄、黄中泛绿,玉兰、樱花、梅花蓄势待发,白色的海鸥只是成群地在空中盘旋,肥硕如鸡的喜鹊却散布于草坪四周,已经开始衔泥筑巢了。渐暖的天气使海水似乎也高了一截,水中映照着太阳,波光粼粼,沿着海岸线慢慢走,一路上有手牵手的情侣、推着婴儿车的母亲,满头大汗的跑者从跑道上气喘吁吁地经过,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漫不经心地蹬着踏板,眼光却全盯在海面上。
眼下节气是惊蛰,古时惊蛰按时间分为三候:“一候桃始华,二候黄鹂鸣,三候鹰化为鸠”。“鹰化为鸠”是古人的浪漫,天气渐渐和暖时,代表萧杀之气的鹰隼都顺应天地之生气化为了温顺的鸠鸟,春天让一切变得温柔而美好。
偶尔去唐岛湾公园散步,常听见游客们用南腔北调的方言谈笑戏谑,他们为一赏唐岛湾的春景不辞路遥地赶来,这可不是他们的巴格达吗?
彼之巴格达,我之唐岛湾。不过是学校南门的一片海而已,风景称得上不错,有时间随时可来的,他们何必这样?我所渴望的巴格达,对他们来说是否也只是生活中“差强人意”的一瞥呢?
释家追求“无分别心”,巴格达与家门口的风景因距离上的“分别心”而不同。对生活真正的热爱当是做到“无分别心”,眼下与远方同样值得珍视,唐岛湾即是巴格达,在这一湾浅浅的海水中,辛巴达照样可以掌舵杨帆,开始他第八次的充满奇遇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