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总相逢
印象中的台湾,如同诺大中国的若干省份一样。于我而言,都只是遥远的活在记忆里的影像片段。不同的是,这些离我都很遥远的地方,提起西藏,会想到宏伟壮丽的布达拉宫、澄澈的纳木错、连绵无边的雪山;提起杭州,会想到戴望舒诗句里丁香一样的女子,会想到如梦的烟雨江南,会想到白墙黛瓦的乌镇;提起台湾,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港台文学这四个字。
也许是作为一个中文学子的敏感,对港台文学,我总报以独特的情怀。港台文学不仅仅代表了地域来源,更代表了其独树一帜的风格。初次接触是语文课本上余光中先生的《乡愁》,“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彼时年少,不懂为何相隔海湾却难以相见,何故称其为辽远的乡愁。后来在高中历史课本上读到那句“1987年台湾开放大陆探亲”,短短一句话却道出了无数台湾人的乡愁。从那以后,才略微懂得这种感情的深厚,是少小离家漂泊半生,归来已坟草莹莹,是中华儿女源于血脉中的根系,是一代人难诉于口不可言说之沉重。再见是白先勇先生的《台北人》,那样平淡如镜湖的文字,似小河流水,却道出独属于流落台北的大陆客的岁月记忆。那时候,台湾在我印象里,是上世纪的影像,是深夜公园边密林中的私语,是新旧夹杂的街头游龙,是被悲伤细雨包裹的静默。近来是偶然读到神小风的文字,台湾的新一代作家,语言带着少女的缜密独思,情节是平静下的暗流涌动,新意诡橘,却依旧带着闽南文化的影子。在她的书中,疲惫的现代人游离于世,与仍在广场上活跃的民族舞蹈并存,两者交融,汇成如今的台湾。
台湾作家将这种复杂的感情隐匿于字里行间,对大陆的眷恋,对民族文化的追寻,就好像大陆作家总喜欢挖掘家乡的传统,这背后都是中华儿女世代流传的文化基因。台湾好小,是一湾散落的月牙,台湾好大,是包容游子的臂弯。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深圳建设特区,改革开放之风迅速吹遍大陆沿海城市。八十年代的台湾,也处于崛起与发展的阶段。同样的,小渔村一夜间变成高楼大厦,台湾同大陆一样,有无数向往繁华城市的人,也有留在原地暗自踌躇的人,于是罗大佑的《鹿港小镇》道出这中忧伤与踌躇,“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迷茫的游子啊,哪里都找不到归途。台湾同大陆一样,亦有怀揣梦想奔向大城市的人们。交工乐队的《风神125》,将从大城市归来的的返乡人的落寞与纠结表现出来,在日新月异的发展中唱着固执的灵魂与迷茫的游子。而现在,台湾的音乐文化更偏重现实生活,去关注那些难以注视的伤痕。草东没有派对的一首《大风吹》,以声嘶力竭的呐喊,呼唤社会对校园暴力的重视。Deca joins则更偏向以欢乐的曲调唱出青年人在当代社会现状的情绪,在生活中寻找现代英雄的浪漫主义,是自由灵魂在俗世沉下来的歌唱。
喜欢的台湾乐队有很多,无论多么现代,他们的专辑里总少不了几首闽南语歌曲。或是经典的闽南歌谣改编,或是闽南语填词,每每听到都忍不住感叹语言的多样魅力。闽南语作为汉语体系中的一支,流传于福建、台湾、粤东和海南等地,而台湾人将这种民族文化基因,很好地通过文艺作品流传于世。如今许多台湾电影也喜欢以闽南语作为人物对话语言的主要形式,于是留在我印象里的台湾话不再只是听起来很嗲的台湾腔,还有听起来哀哀怨怨的南方方言,混杂着普通话形式的新兴词汇。看字幕的眼睛跟不上角色的语速,目光在屏幕上跳跃,却为听到这样一种新奇的方言而感到雀跃。我喜欢闽南语,哪怕听不懂一句话,只是远远地立在旁边观望,内心也是无数欢愉。
如果说文字可以展现难以诉说的情愫,乡愁,留恋,悲戚。那么,影视则将台湾的灵魂具像化。提起了台湾影视,好像就绕不开校园恋爱,盛夏、白衫、单车。从《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到《我的少女时代》,好像每个人的青春都可以从中寻觅一点痕迹:是门前匆匆一撞就相守半生的爱情,是漆黑教室里不可诉说的忧伤情愫,是在冷雨中跌倒着哭泣的人儿。但台湾不只有爱情,台湾虽小,却是各种文艺题材百花齐放的景象。近年来台湾良好的创作环境,让更多导演和演员可以拍出精彩的作品:以黑色幽默表现贫富差距的《大佛普拉斯》;以家庭关系与社会矛盾为主题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阳光普照》,将镜头转换到不同立场探讨人性善恶标准的《我们与恶的距离》……我很庆幸,自己能够看到这样的作品,感受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从中收获些感悟或反思;也很高兴,远隔千万里的台湾,文化仍呈现出一片繁荣向好的趋势。
关于台湾,我一直觉得所知甚少,直到在回忆叙述中将碎片勾连,才恍然发现,印象里的台湾,俨然构成其独属于我的体系。它明艳动人,文化深厚,灵魂不羁。盼有朝日,赴万水千山,与它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