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桂花的香气,是故乡秋的味道。金秋十月,浸了秋意微凉的西风把法桐的叶儿卷成了金蝶,旋舞出生命最后的弧度,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萧索,唯有桂树枝头,满是金灿灿,黄澄澄的花朵儿,从树下走过,整个人便置于甜暖的桂香之中了。
桂花大抵是喜欢热闹的,偏要一簇簇地开着,开得那样张扬,那样芬芳,可这热闹中却嗅不出丝毫俗气,只是觉得温暖而熨帖。一星儿细碎的小花,大概只有这样,密密匝匝的挨着,才能毫不羞涩的挂在枝上,尽情绽放吧。
而这一粒粒暖黄中透着暖香的桂花,承载着我对故乡秋天最深的回忆。那时上学放学,每天都要经过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大概也有些许年头了,青砖满是裂痕,而厚实的苔藓又挨挨挤挤地填补了裂痕,小路旁立着几棵很是繁茂的桂树,每到九、十月份枝上就满满的全是桂花。每当踏上这条小径,步子就不由放缓了,缓缓地踱着,一点一点将自己浸入甜香中,只愿沉醉不愿醒。那一刻,一天的疲倦与烦恼早已尽数融化在了桂花温柔的怀抱里。到了巷口,常有年迈的妇女在卖桂花糕,初闻香甜,入口软糯,是孩子们最爱的吃食。蒸腾的热气伴着孩子清脆的笑声,最后一抹斜晖也温馨柔软起来了。
记得在红楼中,桂花又叫做木樨,木樨、木樨,少了几分热闹,却又多了几分书卷气。想来那木樨清露也只有温柔富贵乡里的宝玉消受得起吧。大概也就是这个缘故,我对它多了些分外的相惜,每每到了它零落一地时总要小心翼翼的绕道而行,生怕落在地上那一朵朵完好的小花受到伤害。也曾收了一瓶落花,放在阳台上细细的晾晒,许多天后,花朵纤弱细小,花色也变得焦黄,可花香依旧,反倒多了些许醇厚。将干花夹进书页,以后翻至此页,油墨香混合甜香,还有那些不曾褪色的记忆一一浮现,几多感慨几多惆怅。
那日读散文,读到一句话“放眼众山翠,风动桂花香”,反反复复地念着,齿颊间似乎就萦绕了桂花的甜香似的。那天的梦里,一树一树桂花开,西风渐起,柔黄的小花儿簌簌落下,站在桂树下,满身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