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好重,像隐隐约约啜泣的梦,在每个宁静的夜晚凝结。通常我是在C座五楼的窗台远眺霓虹灯的光影闪烁,期待摩天轮的转动。它不是每个夜晚都会闪烁,我也不是见证它每次的光亮。这是我大四空白荒芜的记忆中占据大片闲暇时光唯一能做的小矫情,感觉有点单调,有点乏味,有丝丝空荡寥落。
宁静如斯,又是这般寻常的一个夜晚,安静到只能听见你们熟睡时的平稳呼吸。现在,我倒数着最后与你们共同在这里酣睡的日子。趁着你们都已睡去,我静静听着与我头靠头沉睡的美美一呼一吸的频率,偷偷望过她的脸庞。几次试想我们告别的时刻,美美想要悄悄地一个人走,我知道因为谁都害怕离别。可是我的玻璃心就这么愈发脆弱了,虽从不写慷慨激昂的字句,却也不曾如此字字句句悭涩难书。
记得无数个我们一齐进入梦乡的夜晚,有时我悠闲地自顾自地念诗句,有时某人心情不好大家想办法开导,有时我们讨论爱情与人生或未来,有时我们安安静静不说话等待第二天的考试。有时喜悦,有时迷茫,有时悲伤,有时疯笑,有时争吵。现在提起“有时”这种词汇,都会觉得奢侈吧,因为只剩这么短暂的片刻了。
或许时光它只是不紧不慢地走,一拍一拍不会有差错,可是心情难免浮动,常有阴晴变幻。情绪总是流动,握不住,抓不到。谁说过想念,终将很快如风飘逝,沉落时光河底。如果不努力记录,情绪又要迅速溜走了。
一直以来,喜欢独处,以前葆有翻阅旧信件、纸条、残碎的日记的习惯,享受那种一点点品味回忆的感觉。所以喜于念旧和收集带着时光陈迹的物品,也不舍得随手丢弃字迹模糊俨然黄泽的稿纸。后来,生活却似乎越来越忙,节奏越来越快,也更少有保持写日记和随笔的人,那泛黄的纸张只有渐渐在记忆中褪去。偶尔重读朋友旧时书信,联想起许多有关过去光阴中的琐碎,然后想象出陌生和疏离在时光里成长的过程。或许你的每段人生都注定有人陪你一起走,可他们却像是陪你渡河的船夫,总有一刻会放你到岸,同你告别、远去。
不知道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如此精彩的四年,想来相遇即是难得的缘分,更何况能共同见证彼此青春繁盛的年华。我从不擅长叙事,至多能轻描淡写吐出几句平淡无奇的话语,无法生动描述我们每次激动喜悦的时刻。我亦从不擅长说话,却能同你们一起时疯癫畅谈,恣意矫情抽风。我不会忘却那些聊着天睡去的夜晚,不会忘却那些我给你们念着诗然后睡去的夜晚,不会忘却那些宁静得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的夜晚。在那些时刻里,世界异常寂静与缓慢,你们很奇妙地像是与我共生在一起,近得仿若我身体的一部分,每个细胞都同时扩张与收缩。
雾气又将降落,似是把那些感伤的情愫封锁在心门,藏了一个隐隐约约啜泣的薄梦。今夜,摩天轮的光影缤纷炫丽,我在恰好的角度望见它的色彩。
虽然时光还欠我们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但是我将把你们放在时光背后一个美丽安静的角隅,小心翼翼地藏紧你们最美好的年华,那些仍然是我记忆的一场盛大远行。
夜晚依旧宁静,有想念落进时光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