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釉是这座公园的一位保安,除了日常的巡逻,他唯一用来打发时间的乐趣就是观看一位女孩儿画画。女孩儿每个周日都会在这个公园写生,来得很早,去得很晚。青釉印象里,走到这片正对着人工湖草地的时候女孩已经画了一部分了,离开去其他地方的时候她还没有画完。有时候静静地坐在公园掉色的长椅上,他也会坐在磨光的石头上,有时候便直接坐在油亮的草地上,总之哪里方便看画他就坐在哪儿。
青釉坐的位置不好不坏,在女孩身后不远处。这样既不会影响到她画画,又不会看不清画板。说实话,青釉也搞不清楚这座普普通通他已经看过无数遍的公园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吸引她每个周末花半天的时间写生,难道改变一下笔下的世界不好吗?同样的景色,不会厌烦吗?青釉盯着女孩的后背不断地猜测,一会又回过神来观察她比之前多画了些什么。
她画的不算太好,动作有些笨拙。甚至有时候他觉得她画得不如自己,看了这么多天画的青釉心里默默地想着。青色的天空,银色的楼宇,灰色的树群,宝蓝的湖面,黄绿的草地……在她的画纸上没有那么清晰,青釉努力地想象着。其实他不知道,不知道画纸上的世界以及这个真实的世界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青釉是个色盲,他的世界是灰色的,他从生下来就一直生活在黑白里。当天空出现彩虹的时候,他就躲起来偷偷抹眼泪。他看到的只是灰色的诡异的半圈。 “彩虹根本不是天使的微笑,是魔鬼,是恶魔对我的嘲笑。”青釉对美术里的黑白灰嗤之以鼻,他觉得再厉害的画家也不可能画出他看到的世界,因为他们根本无法体会青釉的伤痛。当然,他觉得那些画黑白画的人都是自不量力,但青釉自己却没有胆量动笔。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公啊,青釉睁大双眼环顾了一下四周黯淡的世界,白色的天空,铅色的楼宇,黑色的树群,灰色的湖面,黑色的草地……他觉得眼睛有些不适了,便闭上了双眼。黑暗的涌流瞬间席卷了世界。黏稠的黑暗让他冷静下来,他睁开双眼。他抬头望了一下天,又看了一下表,然后准备起身离开了。女孩还在那里努力地画着画。
青釉吸了一口气,草腥味涌入他的鼻腔。他感觉心情好多了,或许是这成为他的某种寄托了。当一个人总能把自己情感主观地塞进某个寄托里的时候,他会觉得很安心,就好像自己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茶而不是自己爱的酒也会感觉很温暖一样,尽管女孩的画并不是画给他看的。
起身的那一刻,青釉发现女孩的画笔散落了一地。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勇气去看看女孩长什么样子的他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当把拾起的画笔递到女孩的眼前的时候,那双没有聚焦的双眼告诉他女孩是个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