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窗帘过滤过的阳光飘落在几朵簇拥在玻璃杯里洁白的茉莉上，静谧温暖的出奇。

醒来的时候，眼前的天花板仿佛要压下来了。他努力地遏制着痛楚，但却感觉体内有一只小兽欲冲出胸腔，这股冲劲从他的胸部一直猛击到他的头顶。他坐起身来，吃力地披了一件单薄的衣服，望了一眼床边有些干瘪的花朵，然后焦躁地望着渐渐明亮起来的窗户，心里痒痒的，仿佛期待着些什么。

生病以后，他感觉再怎么忙碌的生活，在他眼里都能变成一帧一帧的画面。但他常常给人一种阳光的感觉，生病后，这种感觉反而升温了，白天清静时候他给邻床的孩子唱歌，夜晚时分他点亮橘色的灯，自学专业课。睡眠少了，思考的时间越来越多。安静时，他甚至能看到从前的自己在图书馆里安静忘我，在食堂吃饭时谈笑风生，上课时认真严肃……

除了日常的生活和治疗，他常常花很长的时间向护士打听他曾做义工的福利院里孩子小智的状况。白护士也很热心地帮他联系福利院，告诉他他想知道的。自打他住进这家医院以来，每周一他都能收到一小束茉莉花，他知道是小智托人送来的。他记得那些茉莉花的味道，做义工时，他常常给小智带去一些。失眠的他嗅到茉莉花香心里总能踏实一些。

清早，杨医生来给他做检查的时候，他端坐微笑着像一只期待喂食的小猫，昂着头。要是他换身衣服，走出病房，任谁都不相信他生病了。

“杨医生，早啊，白护士呢？”他没有找到白护士的身影，目光黯淡下去。

“小白今天慌慌张张走了，请假了，放心，李护士会暂代她一天的！”

顷刻，他从一个鲜活的人转变为一只没有灵魂的稻草人，无力的感觉沁入他的心肺。治疗期间，他思绪飘零，小智出什么事了，还是自己命不久矣？不，不，不，他叫出声来，杨医生马上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走出房门后，杨医生很奇怪平常快结束时他都没说半句疼，今天刚开始他就有些难受了，居然还大叫起来？

傍晚，晚霞的光被房间里的日光灯吞没，失去芳香的茉莉掉进水里，染黄了整杯水。

“哎？小白啊，那……”没等杨医生说完话，喘着粗气的白护士穿着便服急匆匆地走进医院。“这人怎么回事啊，风风火火的……”

走出医院，白护士嗅到了残留在手掌的茉莉花香，“喂，王院长啊，嗨，没事，只是小智病还没好吗？放心，我没告诉他。跑了好几家店才找到茉莉呢。”

病房里，他的双眼被这几朵娇嫩的茉莉点亮，淌出几滴泪来。当一个失去了希望的人重新感受到温暖哪怕就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心里也会是满满的感激与感动，从前那些把他伤透了的苦难都会在瞬间冰消叶散。现在，他没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