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孤灯，一间杂货铺，几串牧民的脚印，在茫茫阿勒泰的春夏秋冬间绽放。缟素漠漠，悲笳嘹歌，李娟居陋室，饮橡茹藿歠，耻八珍九鼎，与哈萨克族牧民交谈。纯净的文字不加修饰，却字字浓情。

生于天府，移家至阿勒泰。阿勒泰的秋，移目间，几卷残波映树，闪烁般，眼里似含血，那是秋的生机，秋的力量。阿勒泰的冬是银装素裹的，带着一丝傲慢的雪之精灵，凝固住了多少行人的注目。茫茫雪原之下，生机融于冰，化于水，似待哺的婴儿，看着繁星，盼着春天。

眼在书中，但心早已飘到五千公里外的阿勒泰了。寻寻觅觅间，忽然忆起自己多少年没有走出高楼林立的枷锁了，多少年没有轻嗅到自然气息了？

我徐徐踱步到一片原野之上，张开双臂，拥抱鲍尔吉·原野笔下的夕阳，描摹韩少功口中的乡土风景，感怀王开岭描述的“水魂”，一切都有了映射，一切都美的自然，像是卷轴在我视野间打开——残竹、鸿泉、孤石、雀影……我早已不知我身在何方，眼前的山若莽莽昆仑、巍巍秦岭；眼前的水若浩浩长江、汤汤黄河，连峰去天，枯松倒挂。

走累了，轻轻地坐在石头上，聆听自然的鼻息，怀一本《异乡人》，做着属于阿勒泰的梦。天渐渐黑了起来，墨色当空，却毫无倦意，伴着瀑流的潺潺歌声，依着清蝉朗悦的鸣叫，仿佛走入了山林，走入了自然，化为一体，生死相连。

凭栏。看着远方的灯红酒绿，信步后退，耳边仿佛有了市井的嘈杂之音，攘攘的街角，冷冷的建筑物，使我生疼。钢筋水泥不仅禁锢了人民的“自由”，更抹杀了人们聆听自然的纯音的良机。

沉思。人为何而活？是陷于市井俗物、困于世俗纷扰、求于着绯高举？还是与“獬廌”为生，与“冠豸”为伴，饮于泉醴，赋于明月？人终一生，纵情于山川，在繁星点缀的阿勒泰的佳期中美美睡下，与自然同在，岂不得自然之理哉？那纯净的夜呵，遥当醉鸟语，抚花采芥去。

我坚定了脚步，突然眼前有一道光亮——在原野上。匆匆跑去，杂货铺映入眼帘。拨开珠帘，厚厚的记账本，不多的货物，未织完的布都被微弱的油灯点亮，灯下坐着一个女人。

“你是李娟女士吗？”我问道。

她微微地点点头，走到屋外，吹着凉爽的阿勒泰的夏风，我向她指着来时的路，发尖飘扬，指尖流转，做着甜美的阿勒泰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