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讯】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任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便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 ——鲁迅
四面环山、古老闭塞的羌寨里,几百号人活得像是一个人,穿黑袍,口中默念咒语,围在一起跳舞祭拜鬼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信奉神灵,以长寿为第一要义。但主人公牛结实的存在像是一颗顽石,他貌似盲目的惹是生非却混乱了传统、打破了规则,甚至破坏了宁静,最终也就带来了村民的集体憎恶。如此这般,顽石被投进深不见底的水井,于是,一场所有人对一个人的谋杀悄然拉开帷幕。
牛医生带领群体完成了一场集体洗脑式的杀人计划:别样态度与目光组成了令牛结实自我怀疑的氛围、转换的烈酒摧毁着其生理上的强悍、而最后雨中的狂欢则仿佛是仪式性的洗礼,所有的过程推进是故事性布局与推理,带有符号隐喻感。牛壮实像个天真的孩子,跳进了村民的包围圈,终于接受了自己将死的剧本。一声惊雷,劈在这颗顽石上,咔嚓一声碎了一地。
“《杀生》就是一个孙悟空大闹天宫最后被规则社会合伙镇压的故事。”从某个角度讲,此番“杀生”是柔和的、细腻的、团结,的,甚至充满牺牲的,因而看起来是场宗教式的救赎,对于罪的惩治和教诲,对于野性的驯服,如同孙猴子被佛祖降服的过程。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场群体性施暴中诽谤攻心的阴暗感、精细缜密的计划性,堂而皇之的虚伪度,让它又像是众口铄金和铲除异己的隐喻化处理。
我想,牛壮实的被镇压是可以被现实接受的,他确实干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但是在他浑身抖搂的粗砾而张扬的肆无忌惮和自由主义背后,就没有那么点真情流露的时刻吗?答案昭然若揭。
村里百岁老人去世,哑女被沉河,牛壮实孑然一身孤勇,将其救下。而后,牛壮实为保护孩子和哑女,甘愿吃药自杀,告别小镇。爱情可以武装一个人到坚不可摧,也可以让一个人有了致命的阿喀琉斯之踵。他一个人爬上平房,对着天空大声嘶吼:“不要再整了,我最多也活不过两天了。”暗黄狰狞的面容里,满是倦意与无奈,这镇子容不下他,他也无论如何融不进去。
影片最后,他拉着自己忧郁的蓝色棺材,把曾经偷来的、抢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归回原处,挨家挨户告别。他在村口对着村民致歉,念叨着“娃儿无过”,脑袋磕在地上,咚咚作响。村民们也似乎是意识到什么,眼中泛泪,但依旧无人挽留。
尽管《杀生》的结尾小心翼翼的用煽情表露了慈悲的传统关怀,但这还是一个残酷的故事,管虎对于来自人性之初的恶劣并不是身处高位的分析、抨击和批判,他用“爱谁谁”的态度让观众和自己都浸泡和投入进了极具争议的气氛,手段是凌厉利落的,态度是戏谑嘲弄的,其实最终也是无奈的。
每个人都是对抗他人的异己,每个人都是扼杀异己的凶手——我们都逃不出《杀生》这场浓缩了争议与对抗的黑色寓言,电影的最后,整个镇子的人身着黑色的披风齐整而悲怆的对天嘶吼,地动山摇,仿佛这世界有什么在被动摇、被质问、被哀悼,但又仿佛,最终,什么也没发生……